喻世明言

冯梦龙,字犹龙,别署龙子犹,又号墨憨斋,明吴县人。他是崇祯三年的贡生,曾经做过寿宁县的知县。《苏州府志》称他“才情跌宕,诗文丽藻,尤明经学”(卷八十一《人物》引《江南通志》)。他留下来的一些诗文,和研究《春秋》的著述如《春秋衡库》等,也许可以为这几句话作证。但是冯梦龙的名字之所以今天对于我们显得重要,却并不是由于他擅长诗文,精通经学,而是由于他在明代俗文学方面作出了重大的贡献。他曾经收集民歌俗曲,编成专书。作为一个戏曲作家,他创作和改编的传奇多达十余种。此外,他还致力于通俗小说的写作和整理。他改写过《新列国志》,为罗贯中的《平妖传》作过增补。而他所纂辑的“三言”,则是古代白话短篇小说的三部最丰富、最重要的选集。

“三言”是《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恒言》三书的总称。现在呈献在读者面前的《古今小说》,也即“三言”中的《喻世明言》的初版本。《恒言》刊于天启七年(一六二七年),《通言》刊于天启四年(一六二四年),《古今小说》的出版,又早于两书。三部选集虽非同时刻成,但是它们的编印,却无疑是一个有计划的工作。传本《古今小说》扉页上有书铺天许斋的三行题识,中云:“本斋购得古今名人演义一百二十种,先以三之一为初刻云。”而本书目录之前,也题“古今小说一刻”。这不只说明继这部“初刻”或“一刻”之后必将有二刻和三刻继续问世,而且也使我们明白了,“古今小说”四字本来是编者给自己编纂的几个通俗小说选集所拟定的一个总名。但是,当《古今小说一刻》增补再版的时候,书名却改成了《喻世明言》;而等到二刻、三刻正式出书时,它们也各各有了自己的名称:《警世通言》和《醒世恒言》。这样,《古今小说》对于后来的读者,也就无异于《喻世明言》的一个异名了。

《古今小说》、《警世通言》、《醒世恒言》遗留给我们的古代短篇小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正如有些人所形容的那样,它们是话本小说的宝库。每书四十卷,每卷一篇,“三言”总共收有小说一百二十篇。

就这一种流传于今本来无多的古代通俗文学作品而论,一百二十篇已经可以看作一个十分庞大的数字了。自然,人们之所以珍视这三个集子,除了其中的小说在数量上非常可观之外,也还因为这里所选的,一般都是长期以来脍炙人口和艺术上较为成功的作品。明末的另一位著名小说作家凌蒙初曾经有过这样的评论:独龙子犹所辑《喻世》等诸言,颇存雅道,时著良规,一破今时陋习。如宋元 旧种,亦被搜括殆尽,肆中人见其行世颇捷,当别有秘本图出而衡之,不知一二遗者,比其沟中之断,芜略不足陈已。(《拍案惊奇序》)可见,冯梦龙一方面不遗余力地大量采录宋元时代的作品,另一方面还进行了一次审慎的去芜存精的遴选工作。只须拿《清平山堂话本》和“三言”对照一下,我们就不难看出,在冯氏的书中没有入选的,大部分是一些比较平庸的作品。因此,我们可以这样说:尽管“三言”还不是宋、元、明三代话本小说的全集,但是历来流传的一些优秀的作品,实际上几乎已经网罗无遗了。

《古今小说》四十篇,也是自宋至明长时期中的产物。虽然我们现在已很难一一正确指出它们中间每一篇产生的具体时代,但是其中有些篇章,如《赵伯升茶肆遇仁宗》、《史弘肇龙虎君臣会》、《陈从善梅岭失浑家》、《杨思温燕山逢故人》、《张古老种瓜娶文女》、《简帖僧巧骗皇甫妻》、《宋四公大闹禁魂张》、《汪信之一死救全家》等,大致可以肯定是宋元旧篇。另外一些如《蒋兴哥重会珍珠衫》、《陈御史巧勘金钗钿》、《滕大尹鬼断家私》、《杨八老越国奇逢》、《沈小官一鸟害七命》、《游酆都胡母迪吟诗》、《沈小霞相会出师表》等,则系明代的新作。和《通言》、《恒言》一起,这部选集显示了古代民间的文学家们在小说创作方面的杰出的艺术才能,同时也具体地反映出了宋、元、明之间话本小说的不断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