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百三十九 唐紀五十五

  起玄黓執徐(壬辰)十月,盡柔兆涒灘(丙申),凡四年有奇。

  憲宗昭文章武大聖至神孝皇帝元和七年(壬辰、八一二年)

  冬,十月,乙未,魏博監軍以狀聞,上亟召宰相,謂李絳曰:「卿揣魏博若符契。」李吉甫請遣中使宣慰以觀其變,李絳曰:「不可。今田興奉其土地兵衆,坐待詔命,不乘此際推心撫納,結以大恩,必待敕使至彼,持將士表來為請節鉞,然後與之,則是恩出於下,非出於上,將士為重,朝廷為輕,其感戴之心亦非今日之比也。機會一失,悔之無及!」吉甫素與樞密使梁守謙相結,守謙亦為之言於上曰:「故事,皆遣中使宣勞,今此鎮獨無,恐更不諭。」上竟遣中使張忠順如魏博宣慰,欲俟其還而議之。癸卯,李絳復上言:「朝廷恩威得失,在此一舉,時機可惜,柰何棄之!利害甚明,願聖心勿疑。計忠順之行,甫應過陝,乞明旦卽降白麻除興節度使,猶可及也。」上且欲除留後,絳曰:「興恭順如此,自非恩出不次,則無以使之感激殊常。」上從之。甲辰,以興為魏博節度使。忠順未還,制命已至魏州。興感恩流涕,士衆無不鼓舞。

  庚戌,更名皇子寬曰惲,察曰悰,寰曰忻,寮曰悟,審曰恪。

  李絳又言:「魏博五十餘年不霑皇化,一旦舉六州之地來歸,刳河朔之腹心,傾叛亂之巢穴,不有重賞過其所望,則無以慰士卒之心,使四鄰勸慕。請發內庫錢百五十萬緡以賜之。」左右宦官以為「所與太多,後有此比,將何以給之?」上以語絳,絳曰:「田興不貪專地之利,不顧四鄰之患,歸命聖朝,陛下柰何愛小費而遺大計,不以收一道人心!錢用盡更來,機事一失不可復追。借使國家發十五萬兵以取六州,期年而克之,其費豈止百五十萬緡而已乎!」上悅,曰:「朕所以惡衣菲食,蓄聚貨財,正為欲平定四方;不然,徒貯之府庫何為!」十一月,辛酉,遣知制誥裴度至魏博宣慰,以錢百五十萬緡賞軍士,六州百姓給復一年。軍士受賜,歡聲如雷。成德、兗鄆使者數輩見之,相顧失色,歎曰:「倔強者果何益乎!」

  度為興陳君臣上下之義,興聽之,終夕不倦,待度禮極厚,請度徧至所部州縣,宣布朝命。奏乞除節度副使於朝廷,詔以戶部郎中河東胡証為之。興又奏所部缺官九十員,請有司注擬,行朝廷法令,輸賦稅。田承嗣以來室屋僭侈者,皆避不居。

  鄆、蔡、恆遣遊客間說百方,興終不聽。李師道使人謂宣武節度使韓弘曰:「我世與田氏約相保援,今興非田氏族,又首變兩河事,亦公之所惡也!我將與成德合軍討之!」弘曰:「我不知利害,知奉詔行事耳。若兵北渡河,我則以兵東取曹州!」師道懼,不敢動。

  田興旣葬田季安,送田懷諫于京師。辛巳,以懷諫為右監門衞將軍。

  李絳奏振武、天德左右良田可萬頃,請擇能吏開置營田,可以省費足食,上從之。絳命度支使盧坦經度用度,四年之間,開田四千八百頃,收穀四千餘萬斛,歲省度支錢二十餘萬緡,邊防賴之。

  上嘗於延英謂宰相曰:「卿輩當為朕惜官,勿用之私親故。」李吉甫、權德輿皆謝不敢。李絳曰:「崔祐甫有言,『非親非故,不諳其才。』諳者尚不與官,不諳者何敢復與!但問其才器與官相稱否耳。若避親故之嫌,使聖朝虧多士之美,此乃偷安之臣,非至公之道也。苟所用非其人,則朝廷自有典刑,誰敢逃之!」上曰:「誠如卿言。」

  是歲,吐蕃寇涇州,及西門之外,驅掠人畜而去。上患之,李絳上言:「京西、京北皆有神策鎮兵,始,置之欲以備禦吐蕃,使與節度使掎角相應也。今則鮮衣美食,坐耗縣官,每有寇至,節度使邀與俱進,則云申取中尉處分;比得其報,虜去遠矣。縱有果銳之將,聞命奔赴,節度使無刑戮以制之,相視如平交,左右前卻,莫肯用命,何所益乎!請據所在之地士馬及衣糧、器械皆割隸當道節度使,使號令齊壹,如臂之使指,則軍威大振,虜不敢入寇矣。」上曰:「朕不知舊事如此,當亟行之。」旣而神策軍驕恣日久,不樂隸節度使,竟為宦者所沮而止。

  憲宗元和八年(癸巳、八一三年)

  春,正月,癸亥,以博州刺史田融為相州刺史。融,興之兄也。融、興幼孤;融長,養而敎之。興嘗於軍中角射,一軍莫及。融退而抶之曰:「爾不自晦,禍將及矣!」故興能自全於猜暴之時。

  勃海定王元瑜卒,弟言義權知國務。庚午,以言義為勃海王。

  李吉甫、李絳數爭論於上前,禮部尚書、同平章事權德輿居中無所可否;上鄙之。辛未,德輿罷守本官。

  辛卯,賜魏博節度使田興名弘正。

  司空、同平章事于頔久留長安,鬱鬱不得志。有梁正言者,自言與樞密使梁守謙同宗,能為人屬請,頔使其子太常丞敏重賂正言,求出鎮。久之,正言詐漸露,敏索其賂不得,誘其奴,支解之,棄溷中。事覺,頔帥其子殿中少監季友等素服詣建福門請罪,門者不內;退,負南牆而立,遣人上表,閤門以無印引不受;日暮方歸,明日,復至。丁酉,頔左授恩王傅,仍絕朝謁;敏流雷州,季友等皆貶官,僮奴死者數人;敏至秦嶺而死。

  事連僧鑒虛。鑒虛自貞元以來,以財交權倖,受方鎮賂遺,厚自奉養,吏不敢詰。至是,權倖爭為之言,上欲釋之,中丞薛存誠不可。上遣中使詣臺宣旨曰:「朕欲面詰此僧,非釋之也。」存誠對曰:「陛下必欲面釋此僧,請先殺臣,然後取之,不然,臣期不奉詔。」上嘉而從之。三月,丙辰,杖殺鑒虛,沒其所有之財。

  甲子,徵前西川節度使、同平章事武元衡入知政事。

  夏,六月,大水。上以為陰盈之象,辛丑,出宮人二百車。

  秋,七月,振武節度使李光進請脩受降城,兼理河防。時受降城為河所毀,李吉甫請徙其徒於天德故城,李絳及戶部侍郎盧坦以為:「受降城,張仁愿所築,當磧口,據虜要衝,美水草,守邊之利地。今避河患,退二三里可矣,柰何捨萬代永安之策,徇一時省費之便乎!況天德故城僻處确瘠,去河絕遠,烽候警急不相應接,虜忽唐突,勢無由知,是無故而蹙國二百里也。」及城使周懷義奏利害,與絳、坦同。上卒用吉甫策,以受降城騎士隸天德軍。

  李絳言於上曰:「邊軍徒有其數而無其實,虛費衣糧,將帥但緣私役使,聚貨財以結權倖而已,未嘗訓練以備不虞,此不可不於無事之時豫留聖意也。」時受降城兵籍舊四百人,及天德軍交兵,止有五十人,器械止有一弓,自餘稱是。故絳言及之。上驚曰:「邊兵乃如是其虛邪!卿曹當加按閱。」會絳罷相而止。

  乙巳,廢天威軍,以其衆隸神策軍。

  丁未,辰、潊賊帥張伯靖請降。辛亥,以伯靖為歸州司馬,委荊南軍前驅使。

  初,吐蕃欲作烏蘭橋,先貯材於河側,朔方常潛遣人投之於河,終不能成。虜知朔方、靈鹽節度使王佖貪,先厚賂之,然後併力成橋,仍築月城守之。自是朔方禦寇不暇。

  冬,十月,回鶻發兵度磧南,自柳谷西擊吐蕃。壬寅,振武、天德軍奏回鶻數千騎至鸊鵜泉,邊軍戒嚴。

  振武節度使李進賢,不恤士卒;判官嚴澈,綬之子也,以刻覈得幸於進賢。進賢使牙將楊遵憲將五百騎趣東受降城以備回鶻,所給資裝多虛估;至鳴沙,遵憲屋處而士卒暴露;衆發怒,夜,聚薪環其屋而焚之,卷甲而還。庚寅夜,焚門,攻進賢,進賢踰城走,軍士屠其家,幷殺嚴澈。進賢奔靜邊軍。

  羣臣累表請立德妃郭氏為皇后。上以妃門宗強盛,恐正位之後,後宮莫得進,託以歲時禁忌,竟不許。

  丁酉,振武監軍駱朝寬奏亂兵已定,請給將士衣。上怒,以夏綏節度使張煦為振武節度使,將夏州兵二千赴鎮,仍命河東節度使王鍔以兵二千納之,聽以便宜從事。駱朝寬歸罪於其將蘇若方而殺之。

  發鄭滑、魏博卒鑿黎陽古河十四里,以紓滑州水患。

  上問宰相:「人言外間朋黨大盛,何也?」李絳對曰:「自古人君所甚惡者,莫若人臣為朋黨,故小人譖君子者必曰朋黨。何則?朋黨言之則可惡,尋之則無跡故也。東漢之末,凡天下賢人君子,宦官皆謂之黨人而禁錮之,遂以亡國。此皆羣小欲害善人之言,願陛下深察之!夫君子固與君子合,豈可必使之與小人合,然後謂之非黨邪!」

  憲宗元和九年(甲午、八一四年)

  春,正月,甲戌,王鍔遣兵五千會張煦於善羊柵。乙亥,煦入單于都護府,誅亂者蘇國珍等二百五十三人。二月,丁丑,貶李進賢為通州刺史。甲午,駱朝寬坐縱亂者,杖之八十,奪色,配役定陵。

  李絳屢以足疾辭位。癸卯,罷為禮部尚書。

  初,上欲相絳,先出吐突承璀為淮南監軍,至是,上召還承璀,先罷絳相。甲辰,承璀至京師,復以為弓箭庫使、左神策中尉。

  李吉甫奏:「國家舊置六胡州於靈、鹽之境,開元中廢之,更置宥州以領降戶;天寶中,宥州寄理於經略軍,寶應以來,因循遂廢。今請復之,以備回鶻,撫党項。」上從之,夏,五月,庚申,復置宥州,理經略軍,取鄜城神策屯兵九千以實之。

  先是,回鶻屢請昏,朝廷以公主出降,其費甚廣,故未之許。禮部尚書李絳上言,以為:「回鶻凶強,不可無備;淮西窮蹙,事要經營。今江、淮大縣,歲所入賦有二十萬緡者,足以備降主之費,陛下何愛一縣之賦,不以羈縻勁虜!回鶻若得許昏,必喜而無猜,然後可以脩城塹,蓄甲兵,邊備旣完,得專意淮西,功必萬全。今旣未降公主而虛弱西城;磧路無備,更脩天德以疑虜心。萬一北邊有警,則淮西遺醜復延歲月之命矣!儻虜騎南牧,國家非步兵三萬,騎五千,則不足以抗禦!借使一歲而勝之,其費豈特降主之比哉!」上不聽。

  乙丑,桂王綸薨。

  六月,壬寅,以河中節度使張弘靖為刑部尚書,同平章事。弘靖,延賞之子也。

  翰林學士獨孤郁,權德輿之壻也。上歎郁之才美曰:「德輿得壻郁,我反不及邪!」先是尚主皆取貴戚及勳臣之家,上始命宰相選公卿、大夫子弟文雅可居清貫者;諸家多不願,惟杜佑孫司議郎悰不辭。秋,七月,戊辰,以悰為殿中少監、駙馬都尉,尚岐陽公主。公主,上長女,郭妃所生也。八月,癸巳,成昏。公主有賢行,杜氏大族,尊行不翅數十人,公主卑委怡順,一同家人禮度,二十年間,人未嘗以絲髮間指為貴驕。始至,則與悰謀曰:「上所賜奴婢,卒不肯窮屈,奏請納之,悉自市寒賤可制指者。」自是閨門落然不聞人聲。

  閏月,丙辰,彰義節度使吳少陽薨。少陽在蔡州,陰聚亡命,牧養馬騾,時抄掠壽州茶山以實其軍,其子攝蔡州刺史元濟,匿喪,以病聞,自領軍務。

  上自平蜀,卽欲取淮西。淮南節度使李吉甫上言:「少陽軍中上下攜離,請徙理壽州以經營之。」會朝廷方討王承宗,未暇也。及吉甫入相,田弘正以魏博歸附。吉甫以為汝州扞蔽東都,河陽宿兵,本以制魏博,今弘正歸順,則河陽為內鎮,不應屯重兵以示猜阻。辛酉,以河陽節度使烏重胤為汝州刺史,充河陽、懷、汝節度使,徙理汝州。己巳,弘正檢校右僕射,賜其軍錢二十萬緡,弘正曰:「吾未若移河陽軍之為喜也。」

  九月,庚辰,以洺州刺史李光顏為陳州刺史,充忠武都知兵馬使。以泗州刺史令狐通為壽州防禦使。通,彰之子也。丙戌,以山南東道節度使袁滋為荊南節度使,以荊南節度使嚴綬為山南東道節度使。

  吳少陽判官蘇兆、楊元卿、大將侯惟清皆勸少陽入朝;元濟惡之,殺兆,囚惟清。元卿先奏事在長安,具以淮西虛實及取元濟之策告李吉甫,請討之。時元濟猶匿喪,元卿勸吉甫,凡蔡使入奏者,所在止之。少陽死近四十日,不為輟朝,但易環蔡諸鎮將帥,益兵為備。元濟殺元卿妻及四男以圬射堋。淮西宿將董重質,吳少誠少壻也,元濟以為謀主。

  戊戌,加河東節度使王鍔同平章事。

  李吉甫言於上曰:「淮西非如河北,四無黨援,國家常宿數十萬兵以備之,勞費不可支也。失今不取,後難圖矣。」上將討之,張弘靖請先為少陽輟朝、贈官,遣使弔贈,待其有不順之迹,然後加兵,上從之,遣工部員外郎李君何弔祭。元濟不迎敕使,發兵四出,屠舞陽,焚葉,掠魯山、襄城,關東震駭,君何不得入而還。

  冬,十月,丙午,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趙公李吉甫薨。

  壬戌,以忠武節度副使李光顏為節度使。甲子,以嚴綬為申、光、蔡招撫使,督諸道兵招討吳元濟;乙丑,命內常侍知省事崔潭峻監其軍。戊辰,以尚書左丞呂元膺為東都留守。

  党項寇振武。

  十二月,戊辰,以尚書右丞韋貫之同平章事。

  憲宗元和十年(乙未、八一五年)

  春,正月,乙酉,加韓弘守司徒。弘鎮宣武,十餘年不入朝,頗以兵力自負,朝廷亦不以忠純待之。王鍔加平章事,弘恥班在其下,與武元衡書,頗露不平之意。朝廷方倚其形勢以制吳元濟,故遷官,使居鍔上以寵慰之。

  吳元濟縱兵侵掠,及於東畿。己亥,制削元濟官爵,命宣武等十六道進軍討之。嚴綬擊淮西兵,小勝,不設備,淮西兵夜還襲之;二月,甲辰,綬敗于磁丘,卻五十餘里,馳入唐州而守之。壽州團練使令狐通為淮西兵所敗,走保州城,境上諸柵盡為淮西所屠。癸丑,以左金吾大將軍李文通代之,貶通昭州司戶。

  詔鄂岳觀察使柳公綽以兵五千授安州刺史李聽,使討吳元濟,公綽曰:「朝廷以吾書生不知兵邪!」卽奏請自行,許之。公綽至安州,李聽屬櫜鞬迎之。公綽以鄂岳都知兵馬使、先鋒行營兵馬都虞候二牒授之,選卒六千以屬聽,戒其部校曰:「行營之事,一決都將。」聽感恩畏威,如出麾下。公綽號令整肅,區處軍事,諸將無不服。士卒在行營者,其家疾病死喪,厚給之,妻淫泆者,沈之於江,士卒皆喜曰:「中丞為我治家,我何得不前死!」故每戰皆捷。公綽所乘馬,踶殺圉人,公綽命殺馬以祭之,或曰:「圉人自不備耳,此良馬,可惜!」公綽曰:「材良性駑,何足惜也!」竟殺之。

  河東將劉輔殺豐州刺史燕重旰,王鍔誅之,及其黨。

  王叔文之黨坐謫官者,凡十年不量移,執政有憐其才欲漸進之者,悉召至京師;諫官爭言其不可,上與武元衡亦惡之。三月,乙酉,皆以為遠州刺史,官雖進而地益遠。永州司馬柳宗元為柳州刺史,朗州司馬劉禹錫為播州刺史。宗元曰:「播非人所居,而夢得親在堂,萬無母子俱往理。」欲請於朝,願以柳易播。會中丞裴度亦為禹錫言曰:「禹錫誠有罪,然母老,與其子為死別,良可傷!」上曰:「為人子尤當自謹,勿貽親憂,此則禹錫重可責也。」度曰:「陛下方侍太后,恐禹錫在所宜矜。」上良久,乃曰:「朕所言,以責為人子者耳,然不欲傷其親心。」退,謂左右曰:「裴度愛我終切。」明日,禹錫改連州刺史。

  宗元善為文,嘗作梓人傳,以為:「梓人不執斧斤刀鋸之技,專以尋引、規矩、繩墨度羣木之材,視棟宇之制,相高深、圓方、短長之宜,指麾衆工,各趨其事,不勝任者退之。大夏旣成,則獨名其功,受祿三倍。亦猶相天下者,立綱紀、整法度,擇天下之士使稱其職,居天下之人使安其業,能者進之,不能者退之,萬國旣理,而談者獨稱伊、傅、周、召,其百執事之勤勞不得紀焉。或者不知體要,衒能矜名,親小勞,侵衆官,听听於府庭,而遺其大者遠者,是不知相道者也。」

  又作種樹郭橐駞傳曰:「橐駞之所種,無不生且茂者。或問之,對曰:『橐駞非能使木壽且孳也。凡木之性,其根欲舒,其土欲故,旣植之,勿動勿慮,去不復顧。其蒔也若子,其置也若棄,則其天全而性得矣。他植者則不然,根拳而土易,愛之太恩,憂之太勤,旦視而暮撫,已去而復顧,甚者爪其膚以驗其生枯,搖其本以觀其疏密,而木之性日以離矣。雖曰愛之,其實害之;雖曰憂之,其實讎之。故不我若也!為政亦然。吾居鄉見長人者,好煩其令,若甚憐焉而卒以禍之。旦幕吏來,聚民而令之,促其耕穫,督其蠶織,吾小人輟饔飧以勞吏之不暇,又何以蕃吾生而安吾性邪!凡病且怠,職此故也。』」此其文之有理者也。

  庚子,李光顏奏破淮西兵於臨潁。

  田弘正遣其子布將兵三千助嚴綬討吳元濟。

  甲辰,李光顏又奏破淮西兵於南頓。

  吳元濟遣使求救於恆、鄆;王承宗、李師道數上表請赦元濟,上不從。是時發諸道兵討元濟而不及淄青,師道使大將將二千人趣壽春,聲言助官軍討元濟,實欲為元濟之援也。

  師道素養刺客奸人數十人,厚資給之,其人說師道曰:「用兵所急,莫先糧儲。今河陰院積江、淮租賦,請潛往焚之。募東都惡少年數百,劫都市,焚宮闕,則朝廷未暇討蔡,先自救腹心。此亦救蔡一奇也。」師道從之。自是所在盜賊竊發。辛亥暮,盜數十人攻河陰轉運院,殺傷十餘人,燒錢帛三十餘萬緡匹、穀三萬餘斛,於是人情恇懼。羣臣多請罷兵,上不許。

  諸軍討淮西久未有功,五月,上遣中丞裴度詣行營宣慰,察用兵形勢。度還,言淮西必可取之狀,且曰:「觀諸將,惟李光顏勇而知義,必能立功。」上悅。

  考功郎中、知制誥韓愈上言,以為:「淮西三小州,殘弊困劇之餘,而當天下之全力,其破敗可立而待。然所未可知者,在陛下斷與不斷耳。」因條陳用兵利害,以為:「今諸道發兵各二三千人,勢力單弱,羈旅異鄉,與賊不相諳委,望風懾懼。將帥以其客兵,待之旣薄,使之又苦,或分割隊伍,兵將相失,心孤意怯,難以有功。又其本軍各須資遣,道路遼遠,勞費倍多。聞陳、許、安、唐、汝、壽等州與賊連接處,村落百姓悉有兵器,習於戰鬬,識賊深淺,比來未有處分,猶願自備衣糧,保護鄉里。若令召募,立可成軍。賊平之後,易使歸農。乞悉罷諸道軍,募土人以代之。」又言:「蔡州士卒皆國家百姓,若勢力窮不能為惡者,不須過有殺戮。」

  丙申,李光顏奏敗淮西兵於時曲。淮西兵晨壓其壘而陳,光顏不得出,乃自毀其柵之左右,出騎以擊之。光顏自將數騎衝其陳,出入數四,賊皆識之,矢集其身如蝟毛;其子攬轡止之,光顏舉刃叱去。於是人爭致死,淮西兵大潰,殺數千人。上以裴度為知人。

  上自李吉甫薨,悉以用兵事委武元衡。李師道所養客說李師道曰:「天子所以銳意誅蔡者,元衡贊之也,請密往刺之。元衡死,則他相不敢主其謀,爭勸天子罷兵矣。」師道以為然,卽資給遣之。

  王承宗遣牙將尹少卿奏事,為吳元濟遊說。少卿至中書,辭指不遜,元衡叱出之;承宗又上書詆毀元衡。

  六月,癸卯,天未明,元衡入朝,出所居靖安坊東門;有賊自暗中突出射之,從者皆散走,賊執元衡馬行十餘步而殺之,取其顱骨而去。又入通化坊擊裴度,傷其首,墜溝中,度氈帽厚,得不死;傔人王義自後抱賊大呼,賊斷義臂而去。京城大駭,於是詔宰相出入,加金吾騎士張弦露刃以衞之,所過坊門呵索甚嚴。朝士未曉不敢出門。上或御殿久之,班猶未齊。

  賊遺紙於金吾及府、縣,曰:「毋急捕我,我先殺汝。」故捕賊者不敢甚急。兵部侍郎許孟容見上言:「自古未有宰相橫尸路隅而盜不獲者,此朝廷之辱也!」因涕泣。又詣中書揮涕言:「請奏起裴中丞為相,大索賊黨,窮其姦源。」戊申,詔中外所在搜捕,獲賊者賞錢萬緡,官五品;敢庇匿者,舉族誅之。於是京城大索,公卿家有複壁、重橑者皆索之。

  成德軍進奏院有恆州卒張晏等數人,行止無狀,衆多疑之。庚戌,神策將軍王士則等告王承宗遣晏等殺元衡。吏捕得晏等八人,命京兆尹裴武、監察御史陳中師鞫之。癸亥,詔以王承宗前後三表出示百僚,議其罪。

  裴度病瘡,臥二旬,詔以衞兵宿其第,中使問訊不絕。或請罷度官以安恆、鄆之心,上怒曰:「若罷度官,是奸謀得成,朝廷無復綱紀。吾用度一人,足破二賊。」甲子,上召度入對。乙丑,以度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度上言:「淮西,腹心之疾,不得不除;且朝廷業已討之,兩河藩鎮跋扈者,將視此為高下,不可中止。」上以為然,悉以用兵事委度,討賊愈急。初,德宗多猜忌,朝士有相過從者,金吾皆伺察以聞,宰相不敢私第見客。度奏:「今寇盜未平,宰相宜招延四方賢才與參謀議,」始請於私第見客,許之。

  陳中師按張晏等,具服殺武元衡;張弘靖疑其不實,屢言於上,上不聽。戊辰,斬晏等五人,殺其黨十四人,李師道客竟潛匿亡去。

  秋,七月,庚午朔,靈武節度使李光進薨。光進與弟光顏友善,光顏先娶,其母委以家事。母卒,光進後娶,光顏使其妻奉管籥,籍財物,歸于其姒。光進反之曰:「新婦逮事先姑,先姑命主家事,不可易也。」因相持而泣。

  甲戌,詔數王承宗罪惡,絕其朝貢,曰:「冀其翻然改過,束身自歸。攻討之期,更俟後命。」

  八月,己亥朔,日有食之。

  李師道置留後院於東都,本道人雜沓往來,吏不敢詰。時淮西兵犯東畿,防禦兵悉屯伊闕;師道潛內兵於院中,至數十百人,謀焚宮闕,縱兵殺掠,已烹牛饗士。明日,將發。其小卒詣留守呂元膺告變,元膺亟追伊闕兵圍之;賊衆突出,防禦兵踵其後,不敢迫,賊出長夏門,望山而遁。是時都城震駭,留守兵寡弱;元膺坐皇城門,指使部分,意氣自若,都人賴以安。

  東都西南接鄧、虢,皆高山深林,民不耕種,專以射獵為生,人皆趫勇,謂之山棚。元膺設重購以捕賊。數日,有山棚鬻鹿,賊遇而奪之,山棚走召其儕類,且引官軍共圍之谷中,盡獲之。按驗,得其魁,乃中岳寺僧圓淨;故嘗為史思明將,勇悍過人,為師道謀,多買田於伊闕、陸渾之間,以舍山棚而衣食之。有訾嘉珍、門察者,潛部分以屬圓淨,圓淨以師道錢千萬,陽為治佛光寺,結黨定謀,約令嘉珍等竊發城中,圓淨舉火於山中,集二縣山棚入城助之。圓淨時年八十餘,捕者旣得之,奮鎚擊其脛,不能折。圓淨罵曰:「鼠子,折人脛且不能,敢稱健兒!」乃自置其脛,敎使折之。臨刑,歎曰:「誤我事,不得使洛城流血!」黨與死者凡數千人。留守、防禦將二人及驛卒八人皆受其職名,為之耳目。

  元膺鞫訾嘉珍、門察,始知殺武元衡者乃師道也,元膺密以聞;以檻車送二人詣京師。上業已討王承宗,不復窮治。元膺上言:「近日藩鎮跋扈不臣,有可容貸者。至於師道謀屠都城,燒宮闕,悖逆尤甚,不可不誅。」上以為然;而方討吳元濟,絕王承宗,故未暇治師道也。

  乙丑,李光顏敗於時曲。

  初,上以嚴綬在河東,所遣裨將多立功,故使鎮襄陽,且督諸軍討吳元濟。綬無他材能,到軍之日,傾府庫,賚士卒,累年之積,一朝而盡;又厚賂宦官以結聲援,擁八州之衆萬餘人屯境上,閉壁經年,無尺寸功。裴度屢言其軍無政。

  九月,癸酉,以韓弘為淮西諸軍都統。弘樂於自擅,欲倚賊以自重,不願淮西速平。李光顏在諸將中戰最力,弘欲結其歡心,舉大梁城索得一美婦人,敎之歌舞絲竹,飾以珠玉金翠,直數百萬錢,遣使遺之。使者先致書。光顏大饗將士,使者進妓,容色絕世,一座盡驚。光顏謂使者曰:「相公愍光顏羈旅,賜以美妓,荷德誠深。然戰士數萬,皆棄家遠來,冒犯白刃,光顏何忍獨以聲色自娛悅乎!」因流涕,座者皆泣;卽於席上厚以繒帛贈使者,幷妓返之,曰:「為光顏多謝相公,光顏以身許國,誓不與逆賊同戴日月,死無貳矣!」

  冬,十月,庚子,始分山南東道為兩節度,以戶部侍郎李遜為襄、復、郢、均、房節度使;以右羽林大將軍高霞寓為唐、隨、鄧節度使。朝議以唐與蔡接,故使霞寓專事攻戰,而遜調五州之賦以餉之。

  辛丑,刑部侍郎權德輿奏:「自開元二十五年脩格式律令事類後,至今長行敕,近刪定為三十卷,請施行。」從之。

  上雖絕王承宗朝貢,未有詔討之。魏博節度使田弘正屯兵於其境,承宗屢敗之,弘正忿,表請擊之,上不許。表十上,乃聽至貝州。丙午,弘正軍于貝州。

  庚戌,東都奏盜焚柏崖倉。

  十一月,壽州刺史李文通奏敗淮西兵。

  壬申,韓弘請命衆軍合攻淮西;從之。

  李光顏、烏重胤敗淮西兵於小溵水,拔其城。

  乙亥,以嚴綬為太子少保。

  盜焚襄州佛寺軍儲。盡徙京城積草於四郊以備火。

  丁丑,李文通敗淮西兵於固始。

  戊寅,盜焚獻陵寢宮、永巷。

  詔發振武兵二千,會義武軍以討王承宗。

  己丑,吐蕃款隴州塞,請互市,許之。

  初,吳少陽聞信州人吳武陵名,邀以為賓友,武陵不答。及元濟反,武陵以書諭之曰:「足下勿謂部曲不我欺,人情與足下一也。足下反天子,人亦欲反足下。易地而論,則其情可知矣。」

  丁酉,武寧節度使李愿奏敗李師道之衆。時師道數遣兵攻徐州,敗蕭、沛數縣,愿悉以步騎委都押牙溫人王智興,擊破之。十二月,甲辰,智興又破師道之衆,斬首二千餘級,逐北至平陰而還。愿,晟之子也。

  東都防禦使呂元膺請募山棚以衞宮城,從之。

  乙丑,河東節度使王鍔薨。

  王承宗縱兵四掠,幽、滄、定三鎮皆苦之,爭上表請討承宗。上欲許之,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張弘靖以為「兩役並興,恐國力所不支,請併力平淮西,乃征恆冀。」上不為之止,弘靖乃求罷。

  憲宗元和十一年(丙申、八一六年)

  春,正月,己巳,以弘靖同平章事,充河東節度使。

  幽州節度使劉總奏敗成德兵,拔武強,斬首千餘級。

  庚辰,翰林學士、中書舍人錢徽,駕部郎中、知制誥蕭俛,各解職,守本官。時羣臣請罷兵者衆,上患之,故黜徽、俛以警其餘。徽,吳人也。

  癸未,制削王承宗官爵,命河東、幽州、義武、橫海、魏博、昭義六道進討。韋貫之屢請先取吳元濟、後討承宗,曰:「陛下不見建中之事乎?始於討魏及齊,而蔡、燕、趙皆應,卒致朱泚之亂,由德宗不能忍數年之憤邑,欲太平之功速成故也。」上不聽。

  甲申,盜斷建陵門戟四十七枝。

  二月,西川奏吐蕃贊普卒,新贊普可黎可足立。

  乙巳,以中書舍人李逢吉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逢吉,玄道之曾孫也。

  乙卯,昭義節度使郗士美奏破成德兵,斬首千餘級。

  南詔勸龍晟淫虐不道,上下怨疾,弄棟節度王嵯巔弒之,立其弟勸利。勸利德嵯巔,賜姓蒙氏,謂之「大容」。容,蠻言兄也。

  己未,劉總破成德兵,斬首千餘級。

  荊南節度使袁滋父祖墓在朗山,請入朝,欲勸上罷兵。行至鄧州,聞蕭俛、錢徽貶官;及見上,更以必克勸之,僅得還鎮。

  辛酉,魏博奏敗成德兵,拔其固城;乙丑,又奏拔其鵶城。

  三月,庚午,太后崩。辛未,敕以國哀,諸司公事權取中書門下處分,不置攝冢宰。

  壽州團練使李文通奏敗淮西兵於固始,拔〈金敖〉山。己卯,唐鄧節度使高霞寓奏敗淮西兵於朗山,斬首千餘級,焚二柵。

  幽州節度使劉總圍樂壽。

  夏,四月,庚子,李光顏、烏重胤奏敗淮西兵於陵雲柵,斬首三千級。辛亥,司農卿皇甫鎛以兼中丞權判度支。鎛始以聚斂得幸。

  乙卯,劉總奏破成德兵於深州,斬首二千五百級。乙丑,義武節度使渾鎬奏破成德兵於九門,殺千餘人。鎬,瑊之子也。

  宥州軍亂,逐刺史駱怡;夏州節度使田進討平之。

  五月,壬申,李光顏、烏重胤奏敗淮西兵於陵雲柵,斬首二千餘級。

  六月,甲辰,高霞寓大敗於鐵城,僅以身免。時諸將討淮西者,勝則虛張殺獲,敗則匿之;至是,大敗不可掩,始上聞,中外駭愕。宰相入見,將勸上罷兵,上曰:「勝負兵家之常,今但當論用兵方略,察將帥之不勝任者易之,兵食不足者助之耳。豈得以一將失利,遽議罷兵邪!」於是獨用裴度之言,他人言罷兵者亦稍息矣。己酉,霞寓退保唐州。

  上責高霞寓之敗,霞寓稱李遜應接不至。秋,七月,貶霞寓為歸州刺史,遜亦左遷恩王傅。以河南尹鄭權為山南東道節度使。以荊南節度使袁滋為彰義節度、申 光 蔡 唐 隨 鄧觀察使,以唐州為理所。

  壬午,宣武軍奏破郾城之衆二萬,殺二千餘人,捕虜千餘人。

  田弘正奏破成德兵於南宮,殺二千餘人。

  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韋貫之,性高簡,好甄別流品,又數請罷用兵;左補闕張宿毀之於上,云其朋黨。八月,壬寅,貫之罷為吏部侍郎。

  諸軍討王承宗者互相觀望,獨昭義節度使郗士美引精兵壓其境;己未,士美奏大破承宗之衆於柏鄉,殺千餘人,降者亦如之,為三壘以環柏鄉。

  庚申,葬莊憲皇后于豐陵。

  九月,乙亥,右拾遺獨孤朗坐請罷兵,貶興元府會曹。朗,及之子也。

  饒州大水,漂失四千七百戶。

  丙子,以韋貫之為湖南觀察使,猶坐前事也。辛巳,以吏部侍郎韋顗、考功員外郎韋處厚等皆為遠州刺史,張宿讒之,以為貫之之黨也。顗,見素之孫;處厚,夐之九世孫也。

  乙酉,李光顏、烏重胤奏拔吳元濟陵雲柵。丁亥,光顏又奏拔石、越二柵;壽州奏敗殷城之衆,拔六柵。

  冬,十一月,壬戌朔,容管奏黃洞蠻為寇。乙丑,邕管奏擊黃洞蠻,卻之,復賓、蠻等州。

  丙寅,加幽州節度使劉總同平章事。

  李師道聞拔陵雲柵而懼,詐請輸款;上以力未能討,加師道檢校司空。

  王鍔家二奴告鍔子稷改父遺表,匿所獻家財,上命鞫於內仗,遣中使詣東都檢括鍔家財。裴度諫曰:「王鍔旣沒,其所獻之財已為不少。今又因奴告檢括其家,臣恐諸將帥聞之,各以身後為憂。」上遽止使者。己巳,以二奴付京兆,杖殺之。

  庚午,以給事中柳公綽為京兆尹。公綽初赴府,有神策小將躍馬橫衝前導,公綽駐馬,杖殺之。明日,入對延英,上色甚怒,詰其專殺之狀,對曰:「陛下不以臣無似,使待罪京兆。京兆為輦轂師表,今視事之初,而小將敢爾唐突,此乃輕陛下詔命,非獨慢臣也。臣知杖無禮之人,不知其為神策軍將也。」上曰:「何不奏?」對曰:「臣職當杖之,不當奏。」上曰:「誰當奏者?」對曰:「本軍當奏;若死於街衢,金吾街使當奏;在坊內,左右巡使當奏。」上無以罪之,退,謂左右曰:「汝曹須作意此人,朕亦畏之。」

  討淮西諸軍近九萬,上怒諸將久無功,辛巳,命知樞密梁守謙宣慰,因留監其軍,授以空名告身五百通及金帛,以勸死事。庚寅,先加李光顏等檢校官,而詔書切責,示以無功必罰。

  辛卯,李文通奏敗淮西兵於固始,斬首千餘級。

  十二月,壬寅,程執恭奏敗成德兵於長河,斬首千餘級。

  義武節度使渾鎬與王承宗戰屢勝,遂引全師壓其境,距恆州三十里而軍。承宗懼,潛遣兵入鎬境,焚掠城邑,人心始內顧而搖。會中使督其戰,鎬引兵進薄恆州,與承宗戰,大敗,奔還定州。丙午,詔以易州刺史陳楚為義武節度使,軍中聞之,掠鎬及家人衣,至於倮露。陳楚馳入定州,鎮遏亂者,斂軍中衣以歸鎬,以兵衞送還朝。楚,定州人,張茂昭之甥也。

  丁未,以翰林學士王涯為郎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袁滋至唐州,去斥候,止其兵不使犯吳元濟境,元濟圍其新興柵,滋卑辭以請之,元濟由是不復以滋為意。朝廷知之,甲寅,以太子詹事李愬為唐、隨、鄧節度使。愬,聽之兄也。

  初置淮、潁水運使。楊子院米自淮陰泝淮入潁,至項城入溵,輸于郾城,以饋討淮西諸軍,省汴運之費七萬餘緡。

  己未,容管奏黃洞蠻屠巖州。